世林文学>玄幻>黯淡王冠之逆风烛火 > 他人之国(二)
    叶伯爵府内和我之前被招待去的徐伯爵府大同小异,不如说伯爵府这种东西都是差不多的。华贵都会被摆在明面,看不见、照不到光的地方才是休息、处理各种杂务的地方。不论文化上的差异导致的审美与各种装饰物如何不同,大致都是那样。但是这里却总是能感觉到腐朽的气息,许是这些东西都太过古老了。就比如说眼前这个在辅政国的传统府邸绝对不会出现的露天的铜制座椅和桌子,这里也没有各种各样的池子和凉亭。比起复杂又潮湿的辅政国风,我可能更喜欢这种清爽的感觉。

    走到一个小小的庭院面前,感知中断了,看来吸引我的目标就在前方。仔细打量了一下附近,这里应该不算是伯爵府的范围了,出了三道围墙和东偏门,还要沿着高低不平的小路走上半个小时才能到。周围只有几个与之类似的小院落,其他的就是一望无际的田地,在视野的尽头勉强可以看到有少量的烟雾升起,那里也许是务农的人家。

    这几个被高高的围墙隔绝的院落只有两个有生活的气息,我站在其中之一的门前,门却被紧紧地锁住。门的上面感觉不到守护内部和防卫外部的感觉,不如说与之相反,好像厚重的大门背后关押着什么猛兽。可是在我的感知之中只有人在,还是两个普通女人和一个出世不久的婴儿。

    比起破门而入,我选择了发动能力跳过去。在不知道自己的行为究竟有什么意义之前还是谨慎行事,我有种预感,如果线断掉了,我就会永远留在这里,这不是一个好笑的事情。

    庭院内部很小,从正面看只有两间只为住人的房子和一个看起来像是会客用的主屋。一个相貌普通的年轻女子正在用力地劈柴,时不时就要擦擦汗水、把柴火堆到靠房间的一边。看气候应该正值秋冬交替之际,她是想为过冬做一些准备吧,毕竟房间里躺着的那个女人刚刚生下孩子,在这种关键的季节少一个干活的人手无疑是雪上加霜。

    走入南边的偏房,一个正在熟睡着的母亲和刚刚出生的婴儿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母亲发出安稳的呼吸声,正在深深的睡眠之中。孩子和他的妈妈一样,也在安稳地睡着。不可思议的母子,看着他们的睡颜能很清晰的感觉到安宁和平静。看到他们的那一刻,我很突兀的想起了自己的这四十七年间的生活。

    自从在雪原上被徐晓玉救了回来,失去了所有曾经记忆的我就开始了一段据说和之前一样的人生。这个据说我从来不怀疑,因为在杀人的时候,我从来不会犹豫,结束之后身体也不会感到有负担。听说很多前辈,包括徐晓玉和许千一,他们在第一次杀人的时候都感到了强烈的不适,那是一种身心都拒绝的表现。而我,不仅是身体表示出了适应,就是精神上也还记得。没什么太大感觉,只是把刀提起又放下而已。这是我在复健训练里面的感想,因为这个,我被提前放了出去。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不知道杀了一共有多少人(当然,精灵不算入内),其中有有罪的,也有无辜的。曾经为了找出隐蔽在村落里面的精灵斥候,我和徐晓玉把整个村子都毁了个干干净净,里面别说人,就是牲畜都没有活下来的。我从没有觉得这样的生活有什么不好,血迹沾多了只需要换件衣服,伤痕多了皮肤反而更硬。在一场场杀戮之中,我证明了人和精灵死后——无论是怎么死的,都不会有所谓的怨灵,杀人多了遭报应这句话也是一样被判伪。在那种生活过了三十七年,我甚至有点无法理解普通人为什么笑的出来,只是看到一个孩子。

    现在,看到他们的那一刻,我才感觉到了那种感动。自己仿佛从来没有进入过军队、没有执行过任务、没有杀过人,一直以来都是过着朴素却又平和的农民生活。偶尔会有小小的惊喜在生命之中等待着自己,也许是突然减免的租税,也可能是一个好收成的年份,最好不过的是新生命的诞生。好像自己一直以来都过着那样的生活,贫苦却有着甜味,不像是无论过去还是未来都做着剥夺他人生命同时提防着任何人的工作的我。我想多看他们一会,他们让我记起了很重要的事情,那或许是在我失去记忆之后一次都没有再记起的事情。这一刻突然感觉到自己有些可悲,如果没有眼前不知道是真是梦的母子,我会就这样生活下去,也许一生都不会再记起这些理所应当的事情吧。虽然很对不起可能正在浴血奋战的三位,但是我想在这里呆的更久一些,直到我记起所有不应该忘记的东西。

    婴儿睡醒了,看来我站了有一段时间。圆圆的脸庞和别的婴儿没有什么区别,最主要的不同在于之前忽视掉的冰蓝色头发和一直紧闭着的绿色大眼睛。他不哭也不闹,只是在看着我站立的位置。两个人形成了奇怪的对视,到最后他笑出了声,惊醒了熟睡中的母亲。确认孩子没有什么问题和需求后,这个年轻的母亲长出了一口气,她轻轻地抱过婴儿唱起我从没有听过的歌谣。等到孩子重新入睡,她凝视着这个小小的脸蛋许久,露出了幸福的笑容。这也是我不能理解的东西,我不是没有见过母亲和孩子,同样有着蓝发绿瞳的母亲和安宁祥和如天使的孩子还是第一次遇见,他们似乎特别地牵动着我的心。

    时近黄昏,偏房特别立起的小桌子上面是两样朴素的青菜,在另一个房间里吃饭的女子更是只有一碟咸菜,说是普通的农家生活一点都不为过。院落里唯一一株柿子树也基本已经成熟,周围还有些许枯草。把高高的围墙换成矮小的栅栏,就毫无疑问是一个比较富裕的农民家。看来这里是“冷宫”一样的地方。不缺干粮和柴火就能度过快要到来的冬天,但对于他们三个人来说这不是一个最好的选择,也显得无可奈何。

    有没有什么我能为他们做的。

    这么想着我走到院落之中,试图举起斧子帮那个佣人女子劈柴。确实可以举起斧子、劈开柴火,可是在下一刻手中的斧头回归到原位、刚刚拿来劈开的木柴也恢复了原状。

    结果无效化,那这里就不是我所在的那个世界。确认这一点之后,虽然不知道是怎么进入的,但我明白自己只是这个世界的看客。话说为什么会产生帮助那对母子的念头,是因为他们带给我的亲切感吗?尤其是那个孩子,真的好想抱抱他。

    既然这样,就让我作为一个观众去关注这个打心底里怜爱的孩子吧,还有那个长的很有亲和力的母亲。

    吃过晚饭之后,女仆的重心都围绕着孩子,时不时地逗逗他、抱抱他。从我到来到现在,这个男孩没有哭过,笑容却从没有缺少。他的母亲在油灯下聚精会神的补着衣服,听着孩子不时的欢笑露出会心的笑容。直到灯光熄灭之前,我一直站在一旁看着他们,这一天基本没有休息过,却也不感到累。说到累,还是这两个女子更累,基本一闭眼就睡着了,和夹在中间的孩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