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三四六年，八月六日，晴。
易小白艳羡着眼前的江天纵。
同是幼学，一个穿了金红二色绣了百蝶的圆领袍，俊毅又稚嫩非略显的面容。那专注的眼神，仿若要做一件神圣不可侵犯的事。
一个只有灰白布衣，面色因沾染尘埃有些灰暗。眼睛里写的，是百分之八十的疲惫，百分之十的期许，外带百分之十的犹豫和果决。
横在两人间的是长达两米的粥铺，粥铺下放了两大缸子粥水。因为是秋天，水缸下还搭设了一个小灶台。
灶台内几根木柴若有若无烧着火，粥水时不时冒出点气泡，蒸发的水汽沾湿了江天纵前额和鬓角的黑发。
粥铺后头是楼阁高下，轩窗掩映，院门牌匾大书《江府》两字。粥铺前是绵延近百米，等待施粥的两列长队。
长队里，无论男女老少多是衣着单薄，面有菜色，缄默着，或是低头看碗，或是看着自己脚上不应时实的草鞋。
易小白也在长队里，因半夜就游荡到江府附近，排在第三位的便是他。
起粥勺
人群渐进，很快就到了易小白。
江天纵看到易小白时，整个人像遭了重拳。虽说母亲早有说明，今天施粥自己会遭遇许多形形色色的人，其中不乏自己同龄。
可真正遇到易小白，看着他冷颤着破皮又凝固着血迹的手，伸了只破碗，故作期许，祈望多分到半口粥水的样子，心中依旧填满了悲哀。
江天纵双臂笔直并力，捞底，在粥勺内装满了粥粒再倾倒向易小白手里的破碗。
易小白同样观察着江天纵，或者说他的眼睛一直黏在江天纵身上没有离开过。
此时此刻，易小白感觉自己有些喜欢这个十岁稚子。不因为别的，只凭江天纵眼里透出的东西。
“唏嘘？不是，怜悯？不像，是共情！”
易地以处，易小白要真只有十岁做不到。
心思千百转，真正经历的时间也只有一秒。粥缓缓倒入碗口，易小白像是承受不住粥水带来的重压，身子晃了晃，侧摔在地。
倒地一瞬出现的清响，吸引着人情的目光集聚，散落在易小白身周，又聚焦在江天纵。
江天纵心中一紧：“张伯。”
转头看向管家，虽被易小白的倒地惊了一下，江天纵反应之快足见教养。
寻常的十岁孩童，遇事只会呼喊身边的家长，哪会想着叫别的主事人。更何况这么慌乱的情况，江天纵还懂得面朝向管家再呼喊他，足显对人处事的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