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一天的雨,没有停下的意思,空气中有濡湿的桂花味道。

    江雪低咳了两声,她仰着头,感受到水晶台灯温和的金色光线,眼皮子无力地耷拉下来。有两股力量拽着她的头发,偶尔轻触下头皮,混混麻麻的。

    大约察觉到她已经睡着,化妆师放轻了手法,朦胧中听见有人从远处高声喊道:“还没有弄好?”

    一阵响动,过了不知道多长时间,江雪听见了细碎絮语:“南边小镇来的乡民……至今讲话都未曾遮住口音。”

    “阔得很,看她脖子手上戴的东西……恨不得一步抖三抖……”

    接着是几声轻轻的笑,掺进了杂乱迷蒙的交谈。

    仿佛被羽毛轻轻瘙了一下,她陡然又咳嗽起来,昨夜受了凉,嗓子里不太舒服。

    化妆师立刻闭嘴,过了片刻才殷勤道:“弄好了,太太真是好漂亮,今晚必定要艳煞泓湾。”

    怕她是乡民的女儿听不懂本地话,故意放缓了语句,小精明藏不住似的。

    江雪起身,看也没看镜子,低头在梳妆台旁寻到了一只花瓶,伸长手懒懒地拿过来,接着劈手将里面花草一拔,毫不犹豫转身泼了那两人一脸。

    新鲜的红玫瑰湿漉漉地躺在地毯上,那两女人呆滞地眨了眨眼睛,黏糊糊的睫毛膏晕染开,顺着水迹流过全脸,像是怔住了,气得嘴唇直发抖,仍是不敢说话。

    江雪自顾自拿纸巾把手擦干净,她还困着,慢悠悠地打了个哈欠。门口那边有人嘀咕了句什么,芳姐闪了进来,动作麻利的收拾起湿漉漉的残局,把江雪往外推:“今天是你的好日子,何必又跟这些人置气,快去快去,叫叶先生苦等许久。”

    公平的说,两个化妆师的嘴是碎了点,技术倒是不赖。她缓步下楼时正好撞上叶中信一双惊艳的眸子,把卷发拨至耳后,没精打采问好:“大妈、爸,都来啦。”

    蔡如梦与傅弘和挤出了温和僵硬的微笑,冲她点头。

    今天是她二十岁生日,叶中信一掷千金为她包下了整栋锦豪大饭店,泓湾名流一个不落,全数收到邀请函,宾客们已在一楼大厅内聚齐,只差主人露面。

    排场压过皇亲国戚。

    傅金铃搂紧了蔡如梦的胳膊,暗地里咬着牙,“小妹,我们一家连着叶先生傻等你,足有半个钟头。”

    “不碍事。”叶中信摸摸江雪的头顶,口气无限宠溺,“女孩子自然要打扮地得体些,况且今天是个大日子。”

    江蔓枝捂嘴掩笑道:“叶先生快把这丫头宠得没边了。”

    叶中信牵起江雪的手带头往楼下走,口吻不急不缓,“她若过得不好,江二夫人恐怕头一个拿我问罪。”

    他们眼下一派和气,皆因泓湾第一富商叶中信今日发了疯,要同江雪订婚。

    江雪,一个外面女人生的丫头,亲爹傅弘和都没落许多年了,原本以为让她捞着个金丝鸟的身份便足够安稳,谁料这大运从天而降,能和这般人家结成亲事,哪怕现在的律法上并不认可,一家五口也还是一个不落地全数到齐。

    当真丢人现眼,江雪微微冷笑,娇娇慢慢说道:“二太只管自己穿金戴银闪瞎人眼,哪里操这闲心。”